《乾隆的骨头》的传奇之处 — 崔曼莉(著名畅销书作家)

Cui Manli五月的某天,作家虹影把她先生所著小说《乾隆的骨头》送给我,并托人放在我楼下咖啡馆。因我生病,几天后方去咖啡馆索书。咖啡馆女服务员不好意思地说,找不到了。我拜托她帮助寻找,过了几天去问,她又不好意思地说,被老板带回家看了,还没有拿回来。辗转大半个月,一本“旧”书终于被我拿在手上。一个外国人?!(作者为英国人)一个外国人写的小说,为什么会引起几个中国普通读者的兴趣,而且她们真的去看、去读,也许还希望我忘记这件事,让书可以留在她们身边。

“《乾隆的骨头》”,一个中国作家很难会取这样的书名。本书作者亚当·威廉姆斯,中国读者知之甚少。但他的妻子,著名女作家虹影却是独具魅力的女作家。不仅在中国文坛,甚至在世界文坛,都因其特别之生命力光彩照人。她的《饥饿的女儿》《K》等小说被广泛阅读,引起过不同的热议与热评。我是作家,很爱观察其他作家的状态。有时候虹影坐在我的对面,讲一件平平常常的事,讲着讲着,她就变成了一团火焰,烧得噼啪作响。空气不仅会升温,而且会加速,我能感觉到在场的听众们热血沸腾,像十八岁重新来过,激情要随时迸发。有人说,什么样的男人可以娶这样的太太?你得有才学,方能赢得她的尊重;你得有饱满的生命,才配得上这样的充沛;你得懂生活,至少不让她饿肚子,你更得懂艺术,否则你就像个白痴。幸好,这个男人确实如此,并用一本洋洋洒洒,充满着中国情愫的小说证明了这个存在。亚当·威廉姆斯,一个百分百的白人,母亲却出生在天津,外婆在中国流连多年,两代女人的命运和中国清末到民国的多姿多彩交溶在一起。他把他从小听来的故事,以及对中国的向往,和从虹影身上感受到的爱情,全部化为这本小说。每一个作家都有其独物的写作资源,这种资源极其宝贵、不可复制,当他用才能与激情调动这种资源,并且真诚创作、努力完善,这样的作品就值得期待和阅读。

我养病期间一直在练字,钟繇是我最钟爱的书法家。王羲之临过很多他的字。但他除了是书法家,也是一位将军,在三国时代为曹操平定北方立下过汗马功劳。历史上诸多艺术家都有其他职业。专业这件事情,是指其态度和掌握的技能水平高低,和身份没有关系,而往往其他身份,会带来意想不到的专业效果。《乾隆的骨头》的作者亚当·威廉姆斯不仅是一位英国作家,并且是英国怡和洋行驻中国首席代表,同时是一位探险家、艺术家。一个懂管理与外交的人,肯定了解结构,而一个探险家肯定会在小说中有出人意料之表现。事物总是相通的,并且在相通之中,会产生促进的奇妙。小说家也是如此。

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中国人。在我没有出过国之前,我没有过完这种感受。但每一次我去国外,就会立即感到:我是一个中国人。为什么呢?比如我是一个猩猩,每天和猩猩们生活在一起,突然有一天,我看见一只狒狒,啊!我立即感到了,原来我是一只猩猩。文化之种也是如此。我们天天讲中国,角度难免相似,突然一个外国人来说,就会给到另外的角度。因为他永远比我们陌生,陌生才能带来新鲜,新鲜有时会更加接近。一个英国人,住在中国,努力研究中国近代史资料,并和童年记忆与个人情愫溶在一起,化成一部《乾隆的骨头》的小说。这对读者而言,是件好事情。看多了“猩猩”们写的小说,读一只“狒狒”的心血之作,也许会让我们对近代中国有另一种感受。小说阅读本就是一场旅行,亚当·威廉姆斯之《乾隆的骨头》虽在本土,却充满异域风光,岂可不游呢。